“……这是？”
为了不让过于正式的穿着与酒吧环境格格不入，Stark和Clint脱掉了西装外套扔在车里。Clint像只灵活的猫在深街小巷里穿梭，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Stark不知道他们转了几个弯，直到看见那块由各色霓虹灯组成的招牌，其颜色搭配之浮夸艳俗令Stark怀疑Clint是不是把他拐到了一个什么人妖同志酒吧。
Clint冲Stark挑衅地眨眨眼，“你不是怂了吧？Stark先生。”
Stark立即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Clint笑得合不拢嘴，“不用担心，这里的人都是来寻开心的，没人会关心你是铁人还是超人。”
Clint跟守在门口的两个壮汉打了招呼，就领着Stark从那浮夸的门钻了进去。从进门右手边的楼梯往下走了一层，忽然开阔起来的空间是从楼上那小小的入口所不能想象的。整个酒吧分为了三个区域，最中心的舞池里扭动着身穿各色奇装异服的躯体，舞池左侧放置了台球桌、飞镖一类的娱乐设施，而最右边是吧台和搁置在黑暗角落的小圆桌。
尽管有人在高声喧哗，为了不知道的什么事争吵，那些陌生的面孔看起来也并不都是善类，但整个酒吧的气氛出人意料地……融洽，Stark想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了。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在遵守一种默认的规则，让这里的气氛游走在一触即发的危险边缘，却不会真正过界。
Stark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种氛围。
这个酒吧是Clint还没成为Barton特工前就知道的地方，即使加入了神盾局他依然保持着只要没任务就会来坐坐的习惯。这里没人会在意你是谁，打哪儿来，做什么，就像褪去了所有社会属性的标签，每个人都只不过是最单纯的个体。哪怕是明天见面就要厮杀搏命的对手，也会像不认识彼此那样各自悠闲。在这里他可以只是Clint，而不是Agent Barton。
每个人都需要偶尔忘记一会儿自己是谁。
“瞧，哪怕是现在大喊你就是Iron Man也没人理你。”
Clint带着Stark走向吧台，脸色惨白的酒保看到Clint招手就凑了过来。
“老样子？”
“对，来两杯。”Clint说话间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阔佬，“掏钱。”
“……我以为是你请我。”话是这么说，但Stark已经习惯性地掏出了钱包。
“雇佣合同第3项第12条，与Stark先生共同出席任何场合，期间产生费用皆由Stark工业承担，合同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楚。”Clint故意像背书那样念得字正腔圆。
“那现在算是工作时间？我记得某人说过工作时间不喝酒。”
Clint面不改色接着背，“雇佣合同第3页第18条，鉴于Stark先生生活作息的不规律性，私人助理的正式工作时间是9：30 - 17：30，其他时间的工作助理有推辞的权利，要不Stark先生请您现在先回去了？”
Stark不怒反笑得贼起来，心想这才对嘛，他可不是为了找个呆鹅一样的老妈子才雇佣James做私人助理的。
Stark利索地从钱包里抽出钞票塞进酒保面前的空酒杯里，不消片刻，两杯酒从吧台那头滑了过来，几乎不差分毫地分别停在两人面前。
Stark拿起酒杯，入口的威士忌和他往常喝到的温和圆润，甘醇馥郁的口感不同，带着一种独特的泥煤味儿，在唇舌里走了一圈后又留下了浓郁的烟熏口感。初尝口感偏糙，回味却细腻富有层次，Stark瞥了眼嘬了一口酒露出满意表情的Clint，心想还真是酒如其人。
Stark朝Clint问：“高原骑士？”
Clint偏头朝向酒保，“这你得问他，我只负责喝。”
那边的酒保显然生了付好耳朵，调酒的同时回道：“奥克尼群岛最北部酿造，你舌头不错。”
Stark把夸奖当做理所应当，“你尽可以把这里的酒拿出来给我试，说错了我给你双倍的钱。”Stark随即指了指Clint，“前提是他必须跟着喝。”
Clint耸肩，“乐意奉陪。”
酒保自是不会放过阔佬，递上来的酒花样百出，于是Clint和Stark喝了一杯又一杯，从威士忌到白兰地，从辛辣的伏特加到顺口的朗姆酒。曾经多次喝醉了吐，吐完拿酒漱口接着喝的Stark倒是没想到Clint也这么能喝。
他当然不知道，平素Natasha没少拖着Clint喝酒，像灌水一样给他灌伏特加。
喝高了Stark就想干点别的，他瞥到了空下来的一张台球桌，用手指了指，“我们去玩一盘？”
这可把Clint逗乐了，要知道自从Clint在所有跟准头有关系的娱乐项目都留下无法超越的记录，酒吧里除了一个额头有靶心印记的男人以外，没人愿意找他自讨没趣。
既然是Stark自己送上门的，不宰一宰阔佬实在说不过去。
“光打球不好玩，有赌注么？”
不认为自己会输的Stark不假思索道，“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一件事，当然不能违背底限原则。”
Clint欣然同意，当两人走到台球桌旁时，一些见识过Clint手法的人已经在等着看Clint吊打阔佬了。
“花式九球？斯诺克？”Clint撩起袖子，用巧粉擦拭球杆杆头。
Stark挑眉，“斯诺克。”
Clint摊手，从兜里掏出一枚50美分的硬币，抛到空中伸手盖到右手手背上，“我记得你喜欢在上面，那正面归你，反面归我。”
Stark冲着他眨眼，“没想到你对我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Clint翻了个白眼作为阔佬向自己调情的回敬，松开左手，朝上的是硬币的反面。
“好，我来开球。”
Clint压下腰贴近桌面，右脚前跨，左手持杆——Stark这时才注意到他是个左撇子。Clint按下一杆清场的冲动，开球堆最外侧的红球，让主球停在了低分区，并用蓝球阻隔了主球和红球间的路线，形成一个斯诺克。
“我还以为你会用更不常规的方法开局。”Stark对Clint的保守嗤之以鼻，将领带折进衬衫的口袋里，拎杆上前，干净利落地解开了Clint给他制造的僵局，红球进洞。
“你看，这不过就是简单的数学和物理问题。”Stark丝毫不掩饰得意，开始乘胜追击，红球和黑球交替落洞。每次得分Stark都不忘朝Clint挤眉弄眼，Clint保持着脸上的笑意让他继续。在关键的第十颗红球时，Stark遇到了一些麻烦，那颗红球最终摇摇晃晃地停在了洞口。不过主球也被三颗彩球所阻拦，虽不能锁定胜局有些遗憾，却也给Clint留下了棘手的难题。
Stark满意地看着比分，72:0，可以开始思考该让James做什么事了。除非他的私人助理接下来能一杆到底，否则这场比赛的胜利已是握在他的手中。
Clint当然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一记跳球，让主球越过了阻拦擦底边击中了红球，技法精准漂亮得连Stark都忍不住为之叫好，而接下来的纯粹就是Clint的个人秀了。
他的私人助理此时解下了领带，松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当他每次弯腰挑选击球角度时，领口露出的肌肤足以让人窥见他结实的胸膛。衬衫袖子被卷得整齐服帖，露出男人泛着小麦色光泽的手臂，凸起的血管章示着力量的美感。而当男人击球时，白色的贴身衬衫被他粗壮的上臂撑得像熟透的米粒般饱满。健美的肌肉线条在一侧舞池投射到他身上的七彩光斑下更显轮廓分明。
Stark嗓子有点渴，拿起一旁的威士忌猛喝了两口，在心里默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找对象了，只上床的那种。不然他实在没理由看一个男人打台球入了迷。
等他总算勉强把注意力从击球的人转向球时，发现胜利已经从他手里飞走了。Clint一杆到底，拿走了台面上剩余的所有分，比赛以72:75结束。
“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么？Stark先生。”Clint单手撑着台球桌看向他，眨巴两下眼睛，灯光下比寻常男性长不少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男人蓝色的双眼看起来像是吸走了四周所有的光。
打住！长睫毛我自己也有啊！
即将再次走神的Stark晃了下脑袋，“当然有效，我忽略你这问题隐含的人身攻击，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把Stark工业给你是不可能的。”Stark的语气分明是在开玩笑，他相信James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不是CEO了，Stark先生。”
“……把装甲给你也是不可能的。”
Clint“哈哈”大笑出声来，“我会让你做的事绝对无伤大雅，给我点考虑时间，赌注长期有效么？”
“那当然。”Stark也笑了，“不过你得在我死之前告诉我。”
说完，Stark的脸色僵硬了那么一瞬，随即隐没在他一如往常的戏谑笑脸里，Clint刻意忽略，避过不谈，拉着Stark回到吧台。
他们继续喝酒，喝了许多杯，多到酒保都懒得再继续那个品酒猜酒名的游戏。Clint得承认跟Stark喝酒还算开心。Stark很能喝，酒品不差，虽然当他们喝到中途时，Stark开始了充满各种胡话的唠叨，让Clint以为他喝醉了。但Stark一口干掉一杯的气魄和速度丝毫没有减缓，而当他眼神真正开始因醉意而迷离时，Stark反而安静了下来。
离开酒吧的时候已是夜半，两人身体与脑子里的酒精浓度高得需要勾肩搭背相互支撑体重才能往前走。把Stark扔进超跑的后排，坐在驾驶位的Clint才想起来，他俩都喝高了，没人能开车。
“Stark先生，我觉得你应该给你的装甲增加一个呼叫功能，让他们可以自行飞到你所在的位置。”
摊在后排的Stark撑起上半身，把脑袋磕在驾驶位的椅背上，“这个主意……不错……我应该……试试……”
“这样至少还能飞回家。”
“回……家？”
“是的，Stark先生，我们现在谁都开不了车。”Clint虽然不介意在车里度过一晚，但和Stark在车里过一晚，他的述职报告就不好写了。
“哦……这简单……Jarvis……？”
车的操作盘忽然亮起了蓝色的荧光，特工对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使Clint的醉意在前0.5秒消了一半，从而在后0.5秒控制住自己不要对Stark的AI感到惊讶。
“随时为您服务，Sir。”
“自动……驾驶……回家……”
“好的，Sir。”Stark的万能AI管家接着说，“James先生，请问可否将手搭在方向盘上，避免从外人看来太诡异。”
Clint听从AI的指示将手扶在方向盘上，将躲过巡逻交警酒驾检查的工作交给了Jarvis。一路上清凉的夜风慢慢驱走了Clint另一半醉意，等他们回到Malibu豪宅门口，Clint清醒得差不多了，而Stark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打横将一个大男人扛起来对喝了酒的Clint来说也轻而易举，他扛着Stark一路走进卧室，像卸货一样，不温柔也不粗暴地把Stark放到床上。
Stark的领带还挂在脖子上，Clint想着不能让Stark在睡着时被打结的领带勒死，伸手帮他松开领带，接着又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让他呼吸顺畅点。
当解开衬衫第二颗扣子时，Clint看到了那些痕迹，在Stark胸前反应堆的蓝色幽光映衬下显得尤为可怖。Coulson给他的信息里包含了一切神盾局掌握的和Stark有关的资料，Clint知道Stark胸前的反应堆在维系他生命的同时也在夺走他的生命，致命的放射性物质会伴随Stark的每一次心跳，在血液的携带下侵蚀他的全身。
Cllint用后背挡住摄像头，宴会前帮Stark挑选西装的机会使他已经掌握了卧室内所有摄像机的位置。他在摄像范围的死角里，伸手用极小的动作幅度解开了Stark的衬衣，看到了从反应堆向外延伸，布满Stark整个胸口的黑色痕迹，像一张死亡之网牢牢抓住他的心脏。这张网已经快要爬上Stark的脖子，说明他血液里的钯元素含量恐怕已经逼近50%，这件事需要向Coulson报告。
观察完Stark的情况，Clint把Stark的衬衣扣好，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帮他把领带取了下来放到床头。Clint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Stark从不愿解开领带。
这是Clint第二次见证Stark受到紧迫致命威胁的过程，他想起了拆弹时，Stark言之凿凿的“我有可以信任的人”，在阿富汗事件之后Clint确信那个名单减少了一人。而Potts小姐呢？毫无疑问Stark信任她。但很明显，Potts小姐并不真正理解他，至少Stark是这么认为的。
信任和理解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获得又最容易失去的两种东西，Stark有可以信任的人，却没有可以理解他的人。所以其实Stark一直在用皮囊的玩世不恭来抗拒外界的一切协助，对这个过于骄傲和自大的男人来说，向他人示弱，获得同情，似乎是比死亡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脆弱么？是的。勇敢么？也是的。Clint忽然意识到，Tony·Stark的评估报告，比预想的难写多了。
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极富规律性地传来，在空荡荡的豪宅里寂寞地回响，颇有安眠的功效。Clint认为自己该回去睡觉而不是继续在这里逗留，于是他掀起薄被替Stark盖上，走出房间。
“谢谢你，James先生。”
“不客气，明天见，Jarvis。”
拜酒精所赐，Stark拥有了一晚难能可贵的优质睡眠，酣畅淋漓到他的身体可以忽略之前连续数夜的失眠。昨晚的记忆停留在James把他塞进车后排的时刻，Stark极端两极分化的记忆力让他忘记了大部分喝酒时的谈话内容，除了和James的交谈还算愉快的感受外，他只清晰记住了James那个更像是吐槽的建议。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向浴室，“Jarvis，建一个新的工程，先把装甲的远程感应操作记下来。”
“好的，Sir。”
James的提议非常具有建设性，如果他没死的话，将来肯定能用得上，Stark看着又上升了几个百分点的血液钯含量自嘲地想。
至于William·James……这个人倒是比预想的还要有趣。
经过了酒吧一事，Clint在Stark人际交往意愿表的排位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升了好几个层级，Stark开始会在实验室里忙于研究时，通过宅邸里无处不在的通讯系统和他有一嘴没一嘴地闲聊；会吐槽小呆，他的机器人助手笨拙得简直就是个天大的悲剧；他甚至会让Clint帮忙订Pizza外卖。Clint则不露声色地在Stark碎言碎语地念叨装甲的改良方案时，恰如其分地展现自己作为James这个身份所拥有的技术能力，却决口不提想要参与Stark的研究。
他当然知道得等Stark主动邀请他进入他的实验室。
一切都很顺利。
而现在他们在摩纳哥，天知道Stark怎么突发奇想，换下Stark工业赞助车队的赛车手亲自上阵，而天知道比赛中途怎么会半路杀出个玩电鞭的人，三两下毁掉了几台赛车，摆明了冲着Stark去。
神盾局下达的每一项任务都有明确的理由，而一名优秀的特工必须时刻谨记自己的任务目标。Clint当然没有忘，他的任务里包含一条——别让Stark把自己玩死。
Clint确信，这句话还隐含了另一个意思：也别让别人把Stark玩死。
P.S. 玩了个梗觉得没什么人能看出来，所以干脆自己说。那个酒吧里“额头有靶心印记的男人”是靶眼，黑暗复仇者时期的鹰眼；在夜魔侠电影里由科林法瑞尔扮演，没错，就是渣街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