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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翔”
“孙翔”
“啊？”孙翔瞳孔微张，在被唐昊出声叫自己的名字之前，孙翔基本没注意到他走神了。
唐昊看孙翔有了回应，接着先前断掉的话继续：“我们这次乐团要组多少人啊？”
“校乐团是正规的双管编制，木管乐器组8人，铜管乐器组8人，弦乐器组38人，打击乐4人，钢琴……”邹远说到这里声音弱了下去，瞄了眼旁边貌似心不在焉的孙翔，接着说，“钢琴1人，指挥1人，一共60人。”
“哇，那可真是非常正式的阵容了！”整个人压在刘小别身上的卢瀚文说。
刘小别伸手把卢瀚文从背上抓下来，按住他的脑袋：“我们搞不了那么多人。”
唐昊：“是啊是啊，别说能不能召集到那么多人，就算能召集到那么多人，训练起来也很麻烦。”
邹远：“看来得削减人数，木管乐器组那边的人数各减一人，铜管乐器那边圆号和长号各减一半，弦乐器组也……”
唐昊抢话，“你直接说各减一半嘛，30个人我觉得还是能凑齐的，你说呢孙翔？”
“啊。”孙翔张开嘴发出干瘪的一声，算做应答。
昨天的告白，果然不是真的吧？
被周泽楷告白之后，孙翔真的在认真地思考这件事情，这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作为校园里众人心目中的钢琴王子，孙翔收到过很多表白。什么放学后的校舍角落，樱花树下的邀约，孙翔也算是都经历过。
甚至男性的表白也收到过。
所以他没理由会如此在意周泽楷的表白。因为周泽楷的表白，其实和过去收到的，也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喜欢我？
你长得帅。
你琴弹得好。
莫外乎也就这样了。
他们憧憬的是一个钢琴王子。没错，钢琴王子是孙翔的一部分，但远远不是全部。
孙翔在意的，或许不是周泽楷向他表白，而是他总觉得，周泽楷不应该也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对自己产生了那种短暂得像泡沫的感情。
本来孙翔还以为第二天见面会尴尬，但早上出门碰到周泽楷的时候，对方默默地点头算是问了个早上好，就径直朝着电梯间走过去了。
没有尴尬，羞涩、欣喜之类的情愫，孙翔也愣是一丁点都没看出来。
这是昨天告白的人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
就连孙翔晃过神来追进刚要合上的电梯，叫他加入参加甄选会乐团的时候，周泽楷也不过是稍作停顿以供思考，就“嗯”的一声答应了。
虽然被孙翔拉来讨论，但他本来就不怎么说话，再者除了孙翔他与其他人不熟，也没人会指望他的意见，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钢琴面前，宽大的手掌搭在琴键上，时不时按下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周泽楷今天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衬衫，袖子随意地往上捋得皱在一起。孙翔每次回头看周泽楷，都能见他低着头，遮住大半张脸的额发随着身体的前倾而微微晃动，而本人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被孙翔观察。
今天穿的衣服很干净。
看起来昨天晚上洗头了。
不知道房间是不是又弄乱了。
他根本都没抬头看我一眼。
什么嘛，果然昨天的告白是开玩笑。他只是喜欢我的演奏，是吧？
孙翔觉得自己真是自寻烦恼。
就像自己欣赏周泽楷的才华一样，周泽楷也不过是出于相惜之情而对自己产生了好感。
但有谁会因为对方琴弹得好就产生勃起的欲望？那不是变态么。
孙翔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从肺里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又在心脏那里走了一遭，当最后呼出来的时候，竟然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不甘心的味道。
孙翔摆摆手，决定彻底将昨天晚上那个根本谈不上告白的告白忘掉。没有烦恼一身轻，他又恢复成那个昂着下巴走路的孙翔。
而周泽楷听到孙翔起身的声音，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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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经过一番讨论，孙翔他们最后决定就按照双管编制，将木管乐器组、铜管乐器组和弦乐器组各减一半人员，其他组成不变，这样乐团所需要的人数就减少到30余人。
接下来是人员的安排。孙翔提议每个组都先确定一个负责人，由负责人来找对应组的人选，以及管理组内其他人的训练作息。
唐昊首先自告奋勇：“定音鼓交给我。”
卢瀚文手举高高，“我也要参加，小提琴交给我！”说着还拉着刘小别的手也一起举起来，“小别前辈也一起来！”
孙翔“哦~”了一声点点头，“那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的负责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刘小别：“愉快你妹啊！”
邹远笑着和事，“双簧管可以交给我。”
孙翔在按照乐团演奏时的各乐器组的座位分布来标注的人员组成表上刷刷写字，“那剩下的就是中提琴、大提琴，铜管那边了。”
唐昊凑过来靠在孙翔身上，刚看了眼就大喊，“这有点问题啊！”
孙翔不解，“什么问题？”
唐昊手指戳了戳人员表的左方钢琴的位置，“乐团只需要一架钢琴但我们现在有两个人啊。”
孙翔这才想起来，遂看向那边闻声也正抬起头来的周泽楷。即使隔着黑黑的发丝，孙翔也能感觉到两人的视线确确实实交汇到一起了。
按理说，周泽楷还没有正式加入乐团，而只需要一架钢琴的交响乐团也确实有他一个人就够了。虽说自己把他拉进来，现在又要赶人家走是有点过分，但也无可厚非。
可孙翔想起了他和周泽楷那次合奏，于是他听见自己说：
“不，我们乐团，就是两架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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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演奏者分为两类，可以分成“为自己演奏”和“为别人演奏”这两类。一直以来，周泽楷都是属于前面那一类。
周泽楷不爱说话，但并不表示他是个迟钝的人，甚至相反的，在成长的路途上，天资聪慧的他比起同龄的孩子更为早熟，更为敏感。
一个能将钢琴演奏得细腻入微，情感满溢得仿佛琴键上都能流淌出河流的人，又怎会觉察不到周围人的感情。
沉默是他的天性，寡言是他的表现，因为不喜表达而不善表达，由于不善表达而愈加不表达，这在外人看来的恶性循环，在他这里却是悠然自得的处事方式。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有感情自然也就需要宣泄，即使是周泽楷也一样。
所以他很庆幸自己遇到了钢琴，这是在充满不公的世间，少有的，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回报的事物。
你敲下一个按键，它就会用一个音符来回应你。你的温柔它会理解，你的悲伤它会宽慰，你的孤独它会作陪。
所以周泽楷一直以来，都是为自己演奏的奏者。
孙翔就好像是他的对立面。
孙翔是受到很人喜欢，孙翔的演奏有很多人听，孙翔喜怒皆形于色，好恶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哪怕会得罪人也不管。
如果说周泽楷沉默的青春是深蓝色的，那么孙翔肆意的青春就是橙红色的，如燎原之火，只需一眼，便被感染。
现在，周泽楷和孙翔坐在一个教室里，他们说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此时的对话意味再明显不过。按理说，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加入乐团，而只需要一架钢琴的交响乐团也确实有孙翔一个人就够了，接下来，就是道个歉，说不需要自己了吧。
该说，是抽身的好时机么？
可周泽楷想起了他和孙翔那次合奏，接着他听见孙翔说：
“不，我们乐团，就是两架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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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是放纵的本钱。
孙翔的决定虽然谈不上惊世骇俗，却也够出人意料。不过本来就喜欢追求刺激的唐昊一听孙翔的提议，反而来了极大的兴致。
“双钢琴协奏的交响曲？听起来就带感！这也可以说是我们乐团的亮点了！”
“只要能跟小别前辈一起，我什么意见都没有！”
“谁问你意见了！”
见队友都没异议，孙翔走到周泽楷面前伸出手，“以后，你就跟着本大爷混了。”
周泽楷抬头，视线里高高的孙翔脸上有那么点不容反驳的盛气凌人，又有那么点未加掩饰的不好意思，周泽楷没憋住笑，握住孙翔伸出的手。
孙翔把双钢琴演奏的打算当面跟苏沐秋提了，苏沐秋也没反对。剩下就是找人的事情。
“大提琴的话，你们可以找喻文州。”苏沐秋对他们说。
“喻文州？！”唐昊惊呼，“他竟然没入选这次的校乐团？”
“他从大一到研二，年年都是校乐团的首席大提琴，这次他把位置让给了别人。”苏沐秋似乎前一天忙到很晚，顶着俩黑眼圈猛抽了两口烟提神，“想拉他入伙的乐团多得很，不过他都没答应。那啥，死马当活马医，你们可以说是我推荐你们过去的，看他卖不卖我这张老脸的面子。”
由于弦乐器组是交响乐团人数比例最高的组，除了唐昊去了铜管系拉人，剩下所有人都出动先去管弦系拉人。邹远和卢瀚文刘小别各自在拉自己系里的人来参加，而孙翔和周泽楷现在站在弦乐系的练习室门口，他们要找的人正在里面。
还没走到门口，他俩就被练习室中飘出来的大提琴声给截在了半路——是柴可夫斯基的《洛可可主题变奏曲》。
说起这首变奏曲，是柴可夫斯基献给他的大提琴演奏家好友费岑哈根的的大提琴协奏曲，流传到现在的，却是经费岑哈根重新编排过的版本。
而现在孙翔他们所听到的，又和以往所听到的有那么一些不同。
要说不同在何处，那就是这首变奏曲本来是由大提琴来担任主旋律演奏，小提琴组负责协奏，而眼下孙翔和周泽楷听到的，小提琴却与大提琴互为协辅，在曲调低沉的部分，大提琴如同坚实的后盾一般撑起主旋律，而在曲调高昂激快的部分，小提琴又如同骑士一般挡在前方挥舞着圣剑，将整首曲子带向辉煌的高潮。
驻足在门前的孙翔和周泽楷不由地相视一眼，这演奏的方式，和那天他们一起合奏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在训练室里的另外一个人是谁了。
孙翔敲了敲门才推开门，不出意料地看到黄少天坐在训练室的连排桌上，小提琴还架在颈窝，深棕色的琴弓握在随性垂下的右手中，而小提琴的主人此时尚未从合奏的氛围中走出，笑着看向正注视着自己的喻文州，两人的脸都因窗外透进来的夕阳余晖而泛着淡淡的光。
你为弦来我为瑟，一片祥和安宁，美好得开口都变成了惊扰。
不过正事还是得干。向来都敢于担任气氛破坏者角色的孙翔“咳咳”两声，成功让两人转过头来看到门口的他们。
孙翔和周泽楷走过去，喻文州放下怀里的大提琴，站了起来，扎进笔挺长裤里的白衬衣衬托出本人修长的身材，袖子被整整齐齐挽到手肘上方，露出披覆着结实肌肉的双臂，是常年拉琴的人的双臂。
喻文州问：“请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孙翔：“喻文州学长，我想请你们加入我们参加校庆甄选会的乐团。”
喻文州显然是已经被这样询问过很多次了，清丽的面容上露出稍微有些为难的神色，却还是温和地拒绝：“谢谢你的邀请，但我其实是不打算参与校庆演奏会，所以很抱歉。”
旁边的黄少天从桌子上“嘿咻”一下蹦下来，走到喻文州身边搭上他的肩，“文州啊你说说来找你加入校庆甄选会乐团的人都已经有多少拨了，你还不如直接跟我回校乐团呢。”
如果说孙翔是全校知名的钢琴王子，那么黄少天就是全校知名的小提琴王子，和喻文州一样，年年都是校乐团的小提琴首席。
他俩是老搭档的事情全校皆知，这要是黄少天想把喻文州拉回校乐团，那他们想拉喻文州进乐团的事就肯定黄了。
谁对喻文州的影响能大过黄少天呢？
孙翔有点着急，旁边的周泽楷继续一言不发。
喻文州闻言笑了，说着孙翔听不懂的话：“少天，不是都说好了么。”
黄少天竟然有些孩子气地嘟起嘴，“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不就这么说说嘛。要不我也干脆从校乐团里退出来好了。”
喻文州有点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黄少天的脑袋，“少天，别闹。”
黄少天蹭了蹭喻文州的手掌，“我这不跟你开玩笑么。”
孙翔此时有点羡慕周泽楷有长发做遮挡了，这闪瞎眼的对话是怎么回事啊。
孙翔连忙祭上砝码，“我们的指导老师是苏沐秋，是他推荐我们过来找学长的。”
听到这个名字，喻文州和黄少天多少有些意外，喻文州眉头微皱，“是苏老师啊……请问你们打算用什么曲目参加甄选会？”
此时连人都还没找齐的乐团哪里会决定演奏什么曲目，不过有一点倒是已经十分确定。
孙翔自信满满地拉住身边一直保持沉默状态的周泽楷一起举手，“曲目还没定，不过我们是双钢琴演奏！”
“噗！”黄少天先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双钢琴演奏，这么看来肯定是钢琴主奏的曲目了。多少个找你去做大提琴主奏的你都拒绝了，他们居然敢这么大材小用。”
黄少天笑完了拍拍喻文州，“他们真是太有趣了，而且指导老师居然是那个苏沐秋，文州你就去玩玩吧。”
孙翔不太高兴：“我们可不是玩玩的！”
黄少天：“孙翔你跟传闻一样爱炸毛啊。”
孙翔：“谁爱炸毛，你才爱炸毛，你全家都爱炸毛！”
那边两人刷着文字泡，这边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周泽楷是认得喻文州的，毕竟也是校内的名人，但喻文州就不认识周泽楷了。
喻文州开口询问：“你是苏老师的学生？”
周泽楷点点头。
喻文州手端着下巴想了想，最后点点头，“那好，我就答应你们。等确定了练习时间地点和曲目了通知我一声。”
说完在纸上写下他的电话号码，递给周泽楷。
原本最难搞定的人，就这么轻松地加入了，剩下的事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唐昊拉上了吹圆号的包容兴，吹小号的郭少，邹远叫上了吹长笛的罗辑，擅长低音大管的莫凡，小提琴那边加入了杜明、吴启，中提琴加入了宋英奇，大提琴这边因为有喻文州，所以慕名而来的人很快就将大提琴不多的名额挤满了。
剩下的成员也在三天之内陆陆续续地加入，眼看着乐团已经组建完成，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指挥了。
“指挥啊，我有人选，他过几天就回国。”坐在训练室边上指导周泽楷弹琴的苏沐秋说，“在那之前，孙翔你先顶替两天指挥吧。”
“你没开玩笑吧？”孙翔嘴角抽搐。
苏沐秋帮周泽楷翻了一页琴谱，饶有兴致地看见自己徒弟露出担忧的神色看向孙翔，还因此弹错了一个音。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